文 雲詩霧畫
早上起來，攀上樓梯去給堅守在三樓陽臺的小麻鴨送食物。我剛到二樓陽臺就看見它在三樓陽臺邊兒歪着脖子向下看我，隨即就發出嘎嘎的叫聲。它知道主人給它送飯來了，一改平素低沉的情緒，快速向食盆兒走去。每當我和家人，只要有人上三樓，它就顯得特別興奮。但與之前兩隻肉雞活着的時候相比，它的情緒壞多了。每看到此景，我心裏便升起團團陰雲，看到它孤苦伶仃、形單影隻的樣子，一份憐憫之情油然而生。它那悲哀的眼神告訴我，孤獨和痛苦整天纏繞着它，折磨着它，它的日子是落寞與悲哀的。這不由得使我想起了它從前那段快樂的日子。
記得去年暑假，女兒看到鄰居家買了幾隻小雞，非常喜歡，就一直在我面前說：“媽媽，咱也養幾隻小雞吧，養大了能吃雞蛋，也能吃上自家養的環保型雞肉，一舉兩得呢。”在女兒的懇求下，愛人從外面買了三隻肉雞和兩隻小鴨回來，根據它們的羽毛特點，分別給它起了名字，小麻鴨叫小麻，三隻肉雞分別叫小雪，白毛毛和花點點。因爲天氣熱，一隻小白鴨不久就生病死了。這隻小麻鴨和三隻肉雞相伴，它們每天在院子裏唧唧嘎嘎，追逐打鬧，在院子裏的小樹上跳上跳下，過着快樂的生活。
隨着它們漸漸長大，小麻鴨總和三隻肉雞中的小雪關係非常密切。難道它也喜歡小雪那一身如雪的羽毛？我們不得而知。每當我從單位食堂帶回一些殘羹剩飯放入食盆內，麻鴨總猖狂地把白毛毛和花點點追趕到距食盆很遠的地方，不讓它們吃食，而只讓小雪吃。它自己也不去吃食，只是站在旁邊看着小雪狼吞虎嚥。當小雪吃飽了它纔去吃。它吃飽了，剩下的纔是白毛毛和花點點的。後來，看見小雪日趨肥胖而花點點與白毛毛較瘦，我就給它們把食物分放在兩個盆子內，一盆放在大門口，一盆放在院子裏邊，就這也不行，每當小麻看見花點點開始去食盆裏吃食時，就從大門口竄過來追趕白毛毛和花點點，不讓它們吃，無論我們如何阻擋，它的態度始終不變。我們總驚奇動物也這麼專橫，只把食物留給心愛的享用，而把其它的同伴視若仇敵。小雪因受到麻鴨的專寵，就飛快地長大，羽毛也越發漂亮。
冬天來了，院子裏很冷，我們就把它們轉入三樓室內飼養。轉眼春節即到，小雪長得白白胖胖，連走路都很困難。我們決定把小雪殺了過年吃。可是看到小雪與麻鴨關係那麼好，不願使小麻遭受打擊。可是其它兩隻明顯瘦小，殺了很不划算。就這樣，在新年來臨之際，小雪變成了我們的刀下鬼。女兒開始仔細觀察小麻。開始小麻到處尋找小雪，不吃不喝，顯得很消沉的樣子。之後不幾天，也許它沒有了希望，就和花點點與白毛毛緩和了關係。說來也怪，花點點和白毛毛也並不記仇，漸漸地，小麻和白毛毛關係明顯密切起來。它有什麼好吃的總先讓白毛毛吃，不過對花點點也不十分排斥，不像從前小雪在世時那樣惡毒地對待它了。隨着春天的到來，院子裏的櫻桃樹綻開新芽，嫩綠的新芽高出三樓的陽臺，白毛毛總喜歡站在陽臺邊去吃櫻桃葉兒。一個週末，我在外面聽到噗通一聲響，不知是怎麼回事，愛人說白毛毛從三樓摔下來了。我們都擔心它被摔死了。巧合它摔下的地方放着修房時用過的一摞水泥袋子，所以，白毛毛的命被保住了。但它摔得不輕，幾天不吃東西，一直繞着地上轉圈圈兒，可能是小腦受傷了吧。見它沒有大問題就沒去管它。因爲食物充足，它們都長得很快，隨着體重的增加，受過傷的白毛毛總是呼吸困難，面色烏青，它的腳到晚上總像腫着，我們懷疑它也許因爲肥胖原因而患了心臟病。給它喂藥，好了一點後，它的體重急劇上升，怕它心肌梗死，我們就把它殺了。去毛後，它的體重與小雪一樣十三斤多呢。
白毛毛走後，小麻與從前一樣，到處找它，每失去一個伴侶，它都要痛苦一陣子。後來，就只有與花點點相依爲命了。花點點不像白毛毛那麼肥胖，動作比較麻利。但小麻總願意爬到花點點的背上，花點點總在躲着它。一天，花點點在找窩下蛋，小麻也到窩裏爬上爬下，最後爬到花點點的背上。就這樣，花點點常常馱着小麻生蛋，整天不得安生，真乃不堪重負啊！不過，它並不十分討厭小麻，很有逆來順受的品質。從春季開始，花點點臉色紅潤，一天生一枚雞蛋，並且隔幾天就生個雙黃蛋，給我們帶來一次次驚喜。
一個週末早上，天色微亮，我還在夢中，迷迷糊糊地聽見老公嘆着氣說：“唉！畢了！畢了！人爲財死，鳥爲食亡，一點不假。”睜開眼問他幹嘛早上醒來就發那麼多感慨，他說“花點點在三樓吃櫻桃，不小心從三樓摔下來，死了！”我趕緊出去看，只見它面朝天躺在院子裏，已停止了呼吸。
老公很傷心，一直在嘆氣，我也後悔因爲忙，已經兩天沒給它們弄東西吃了，致使食量很大的花點點鋌而走險，繼而走向生命的盡頭。
小麻整整兩天一直在三樓呼喚花點點，直到嗓子啞了，發不出聲音。幾天不思飲食,它總百無聊賴地在三樓陽臺轉來轉去，在花點點掉下的地方徘徊，一刻不停，並不時歪着頭往下看。一週過去了，它尋找花點點的信念始終不減。但任憑它千呼萬喚，花點點也回不到人間了。自從小麻失去了最後一個伴侶後，它顯出前所未有的沮喪，情緒非常低落。每當看到它可憐的樣子，心裏就產生十分的同情。我常在心裏想：也許隨着時間的推移，它會忘記悲傷，相信時間會爲它療傷的。同時心裏就萌生了一個念頭，在不遠的將來，我們會給它找幾個小夥伴，使它的生活重新快樂起來。現在，每每看到它孤單的身影，在爲它悲哀的同時，也怨恨人類的殘忍，也怨它該託生了動物，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被人宰割的命運。它就認命了吧，記住曾經的美好也不錯，這個小院曾留下它們快樂的影子呢。
轉眼酷暑已到，三樓已不適合小麻的生活了。一天早上，我把它連同食盆、水盆全搬到了一樓的小院裏，可當我晚上回家後，發現它又跑到三樓陽臺了。怕它中暑，我一次次把它弄下來，它又一次次回到三樓，哪怕在三樓忍飢挨餓也無怨無悔。我尊重了它的選擇，也許它已習慣了三樓的生活，也許它在守着一份曾經的快樂，在守望一份愛的記憶不肯放棄。
而今，小麻鴨已經一歲了。在它的生命旅程中，愛是它生命追求中永遠不變的主題。它那種對愛侶細心呵護的品行，很多方面是人類無法比擬的。它那種堅守，那哀怨的神情，孤獨的身影令人感動，一切皆因愛而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