單位的門前是一條街道，原先是商業中心，現在，由於建設開發，商業中心漸漸地向外移，這條街道就變得有些冷落。工作空餘時，常常踱至窗前，靜靜地注目偶爾路過的行人。總會看到一對身材有點矮小的人，年齡約在六十左右的夫妻，他們緩緩地行走在這條街道上，男的總是用一條胳膊攙着女人，女人走路有些不穩，搖搖晃晃，她的腿有殘疾，自己平時不能上街，總是要靠男人扶着才能出來走動。不下雨或是天氣好的日子，男人幾乎都會這樣扶着他的女人。他們的臉上常常露着一種令人看了無法忘掉的表情。女人的嘴總是歪向一旁，看上去有點傻笑的樣子，是滿足感？還是幸福？男人不是眯着眼望着他的老婆，就是扶持她走到路況較好的地方。聽單位里老同事講，他們幾十年來就如此這般地行走在這條道上。起初走的是石板路，後來是高低不平，窄窄的水泥路，現在兩邊的老屋拆除了，路重新澆築過，又寬又平坦，兩邊還種上了綠化，綠化旁還按了休息的椅子。他們就在這樣寬闊的路上悠閒地踱步。
他們家裏我去過一次，是一間很小的平房，裏面十分簡陋，幾乎沒有什麼傢什。男的以前在環衛組裏幹活，每月只有一二百元的錢，連最基本的生活也不能維持。好在他有時間，幹完了活，就在街上撿廢品，以換得一點小錢。沿街的單位見他人不錯，常常把一些書報之類的叫他拿去，他呢就幫這些單位乾點活，比如，搬個辦公室啦，沒用的東西就叫他拿去換錢，他用自己的力氣來換去那麼一點廢品。每次他總是顯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，真不知道在他眼裏和心中什麼是愁，什麼是憂。他家有個兒子，夫妻倆爲了這個兒子，化去了很多的心血。兒子很爭氣，在中學時，成績一直很好。每次回到家裏，總是安慰父親：人家吃肉，咱就把豆腐當肉吃吧。高中畢業後，他考取了省裏的一所重點大學，四年後，留校當了教師。
有人羨慕他說，你兒子多出息，他總是咧開嘴笑笑。現在他不再幹環衛工作，拿着一點微薄的退休金。但他和妻子更加頻繁地手攜手行走於街道上。好幾次我下班看着他們坐在綠化帶的椅子上，他的手放在她的手上，倆人捱得很近，在落日的餘輝中享受着從河面上吹來的清新空氣。這就是他們的生活，幾十年過去了，他們還將這樣走下去，一直走到一個人走不動爲止。生活其實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，只要你有一棵平常的心，沒有走不下去的時候。婚姻也不例外，當一方有什麼不足，或是累了，心靈疲憊了，另一方伸出手去扶持一把，即使步履慢一點，又何妨？
列夫.托爾斯泰說過：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這位老人雖然不是中國人，但婚姻是沒有國界的，也沒有過去，現在，將來之分。自有人類以來，夫妻的責任就是相濡以沫，育子成人，共同走完人生的每一步。從來不見得貧賤夫妻就無幸福，恰恰相反，很多幸福的婚姻正是那些生活中並不富裕的人才有。一切物質都乃身外之物，感情的基礎並不都在此上建立。現代社會有那麼多的不幸婚姻，許多原因或許就是物質基礎在作怪。當然，我並不是反對享受現代生活，豐富的物質基礎也會給人們生活帶來幸福，但決不是唯一。婚姻中的兩個人，只要摘下面具，不要把自己打扮得不象自己，真誠相待，也不要把婚姻看得如聖經一般，神聖和莊嚴，婚姻就是如同喝水吃飯那樣平凡。越是把婚姻看得神祕越讓人不好把握，從而給人帶來煩惱。不幸的婚姻正是人們把它當作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，其實比它更重要的東西在人的生命中還有很多，很多。
